一周书记：伍尔夫在日记中的思考与……反抗

《思考就是我的抵抗：伍尔夫日记选》，[英]弗吉尼亚伍尔夫着，齐彦婧译，中信出版社，2022年9月版，第256页，49.00元

　　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 Virginia Woolf，1882-1941 ) ( 《思考就是我的抵抗》 )齐彦婧译，中信出版社，2022年9月)是她的日记选编，选编的日记从1915年到1941年据我所知，伦纳德伍尔夫整理的日记的书名是由《一位作家的日记》(awriter'sdiary，by Virginia Woolf，theHogarthpresslttess ) Anne Olivier Bell编辑的0770 遗憾的是，现在这个中译本没有事先介绍伍尔夫日记的整理出版情况，也没有介绍现在这个中译本的编辑方法、根据的原文版等情况。 之所以首先想到这个问题，不仅是因为选择打字的译者应该谈谈上述情况，而且这个中文译本的书名似乎受到了很多读者的关注，包括我自己在内。 “思考是我的阻力”这句话来自伍尔夫1940年5月15日写的日记。 其前言面临着纳粹帝国发动的战争。 伍尔夫正在和她的丈夫谈论战争发展的方向。 也谈希特勒入侵后自杀的问题。 最后一句是“突然，我以为军队是身体，我是大脑。 思考是我的阻力”(第189页)。 从上下文来看，这句话有一个比较具体的指向，那就是面对纳粹可能入侵的情况。 中译本以它为书名。 理由是：“伍尔夫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个世界，而思考是她的反抗。” (见同函封底)。 对伍尔夫的人生、性格和思想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有意义的概括。 从读者的接受语境来看，其含义也有可能进一步扩大，因此受到特别关注。 精致的小书、一位女作家的日记、翻开的靠在牡蛎上的封面长裙的女插图，也因书名“思考是我的阻力”这句话而改变了画风，产生了新的时空意义。莱纳德伍尔夫在《一位作家的日记》的原创序言中这样写道。 “日记在伍尔夫身上，不仅记录着日常生活、生命、对宇宙的思念，也是他作为一个作家的独特表达，他认为日记中写的和准备写的作品。”这是作家与日记的独特关系，但日记对伍尔夫来说似乎有更重要的意义。 在这本中译本日记中，也写道：“真不好意思。 ——在这本日记里留下了这么多白纸！ ”经常对漏写日记感到不安。 (第65页)“不知道为什么，这本日记太薄了。 半年过去了，我只写了几页文字。 ”(第84页)日记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是她经常思考的问题。 “我不知道这些日记有什么意义。 只是，我已经养成了习惯，不会写不愉快的事情。 而且，根据内容你接下来可能会感兴趣。 但是，会是什么样的内容呢？ 我从来不写得很深，太浮漂了。 ”(第167页)对于这个习惯，她有更形象的说法。 “写日记，对我来说就像发痒一样。 或者写得流畅，就像洗个澡……”( 54页) (在1926年3月20日的日记中，她已经想过“这些日记的最终命运会怎么样”的问题。 “昨天我问了自己。 如果我死了，伦纳德怎么办？ 他应该不太可能烧掉它们，也不能拿去出版。 嗯，我想他会从日记里抽出书，烧掉原稿。 我想这些日记里一定藏着小书。 如果能处理一点这些篡改痕迹的话。 上天知道。 写这些话的时候，我处于轻微的抑郁状态。 最近，我有时陷入这种状态，觉得自己衰老丑陋，总是老调重弹。 但是对我来说，作为作家，我只是写下了自己的想法。 ”(第74页)她在自己日记里的价值是肯定的，20多年后，她的丈夫为她制作并出版了日记。

　　伍尔夫不仅警告他继续写日记，还鼓励别人也写日记。 她最好的朋友维塔的儿子奈杰尔尼科尔森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伍尔夫对他说：“如果没有解释，一切就等于没有发生。” “她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写日记。 她说：“生命没有第二次可能，必须用文字留下痕迹。” 《S.P .罗森鲍姆编《回荡的沉默：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侧影》，杜争鸣，王杨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见43页》《必须用文字留下痕迹》，是因为《没有说明，就等于一切都没有发生》 在展示私藏性质的同时，可能也没有对未来的寓言。 复旦大学历史系和上海社科院历史所曾有一个重要的研究项目“金光耀、金大陆主持”，其成果“研究资料集”具有日记体裁，是极其重要和珍贵的史料。弗吉尼亚伍尔夫作为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现代主义作家、女权主义者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但从与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关系中产生的文化传统的象征意义也很重要。 T.S .艾略特在《弗吉尼亚伍尔夫和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文章中对此作了精彩的论述：“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是这样一个神秘文化圈乃至伦敦文学界的灵魂人物。 她之所以占据这么高的地位，是因为她生活在其中的时代环境与水乳交融，这是完全史无前例的，以后也不会有。 她可以感受到维多利亚女王时代上流阶层高贵优秀的文化传统——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艺术家们趾高气扬的赞助者奴隶、贵族富豪的寄生虫、乌合之众、平凡之人寻找着快乐的道具。 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艺术创作者和欣赏者地位平等，不分高低贵贱。 随着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去世，某种文化模式也正在崩溃。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可能是这种文化的唯一象征。 但这是因为她在世的时候，她是这种文化最忠实的实践者。 ”( S.P .罗森鲍姆编着《回荡的沉默：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侧影》，杜争鸣，王杨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165页)艾略特对这种“高贵优秀的文化传统”的诠释值得我们思考，社会当权者与底层之间伍尔夫的日记中随处可见她在这个文化圈与人交往的笑容，许多八卦趣事都表明她赋予了独立的人格。 她在圈子里的地位绝不是来自八方美人的“人缘”。 正如斯蒂芬斯彭德所说：“她似乎和别人之间总是有隔阂。 她(虽然可能并不十分满意)试图通过提问作为沟通的桥梁”。 ——同上，第139页。 用伍尔夫自己的话来说，“我喜欢这一切。 这种气氛可以不断萌发新的想法，毫不客气地表达出来，得到理解或反对。 ”( 《思考就是我的抵抗》，41页)通过思考和讨论发展人际关系，在讨论中坚持对自己和对别人客观坦率，即使意见相左也坚持立场，这是伍尔夫身上体现的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文化传统。 伍尔夫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和布鲁姆斯伯里的小组成员的友谊越来越牢固，越来越紧密。 如果二十年后还在一起，我们会多么纠结，密不可分啊。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 ”(该书，第66页)类似于最后一句话，而且只是她说的话，表示对关系固化的自我揶揄和警惕。从“思维”和“反抗”的角度来阅读伍尔夫日记，我们不难发现，在活泼、灵性、敏锐的美感中，同时在一些令人沮丧、刻薄的文字中，政治思维和反抗才是潜藏在日记深渊中的硬核。 关于这一点，斯蒂芬斯宾塞说：“弗吉尼亚也有深刻的政治观点。 因为她小说中表现出的想象力，尽管总是集中在树枝上的光、粉墙的痕迹等小物体上，但最终还停留在广袤的水域、疯狂的行为、战争和破坏性的力量上。” (同书，138页)这里谈论的是她的小说，在日记中也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最后投向了更本质的东西和力量。 例如，在日记中，她谈到了对社会阶层的看法，看到在装有白面板的旧房间里坐满了工作的女性，她说：“看到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就像女学生一样安心。 这样很好啊。 这些女人还是令人难忘的——。 她们似乎觉得自己落在肩上，有很强的责任感”( 《思考就是我的抵抗》，第7页)，“伦敦西区惹我生气了。 向窗外望去，看到一位耳朵发达的高官坐在车上，就像金褡裢首饰盒里的肥大宝石一样”(第10页)。 这种审美感受的反差，无疑有对阶层、阶级属性的思考，但她对人性的观察和批判，并不局限于阶级、集体的概念。 斯蒂芬斯彭德认为伍尔夫对上层社会、中产阶级和下层社会也有同样浓厚的兴趣，但这些阶级的区别在她脑海里是清楚的。 例如英国王室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她迷恋的是特权带来的神秘而独特的生活，其中蕴含着与外界隔绝的感觉。 (同前引《回荡的沉默：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侧影》，第138页) 。

　　对于自己所在的文人圈子，伍尔夫的“毒舌”也没有放过。 她的好朋友威塔获得了霍桑奖，她也去看了颁奖典礼。 她居然在日记里写道：“天哪！ 我们这些人多么微不足道！ 我们怎么能假装自己的爱好足够，假装自己的作品很重要呢？ 连写作都讨厌了。 但是，在他们体内流动的墨汁细流，可能重要的是比他们的外表——裹得更紧，是那么沉默文雅的——。 感觉我们之中真的没有成熟的人。 聚集在这里的其实是笨拙无聊的中产阶级文人们，不是贵族。 ”( 《思考就是我的抵抗》，85-86页)甚至在家里邀请朋友之后，她在日记里写道：“一切都这么辛苦，这么不真实； 我的话和我的心情这么不合； 他们的观念和我的差距这么大； 我不断地给自己施加压力，用正确的方法做蛋糕、开玩笑，表达出适当的热情和关心。 ……我渐渐意识到他们是多么丑陋，多么爱管闲事，多么弥漫着不可救药的中产阶级的空气。 其实最破坏的，是我对美的感知力——看着他们让我的家和院子变得庸俗，带来了伯爵宫区和酒店的气息； 他们站在露台上，置身于苹果树和花中，显得如何格格不入，如何古板，城市化，服饰考究，不合时宜。 ”(第106-107页)对伍尔夫的这种感受非常真实，骨子里她似乎对英国贵族的精神传统有着深深的认同。 这种认同往往建立在对精神气质的审美感受之中。 凭借这种精神传统，她严格对待自己内心其实也渴望的荣誉。 例如，1932年2月29日，他收到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院长的邀请函，说委员会决定邀请他参加明年的克拉克演讲。 她知道那是很大的荣耀，但她拒绝了。 两天后，她能果断地拒绝真是太好了。 否则，“如果接受邀请，就和没有节操、急于获利的猎人一样”(第113页)。 所以，她有时会在某些生活场景中产生强烈的审美批判。 例如：“我开始厌恶自己的同胞。 我觉得这主要来自在地铁上观察他们的脸。 老实说，鲜红的牛肉和银色的鲱鱼比他们更赏心悦目”(同上，第3页)。但不要以为伍尔夫对审美感受的严厉批评，会让她忽视或肆意嘲弄生活中的“小确幸”。 她对微观美丽的珍惜，对生命的感谢总是流露在日记里，其描写非常震撼。 “我认为我们人生的一大成就就是藏着生命的宝物。 也就是说，这些藏在这么平凡的东西里，什么也伤害不了。 ”。 她说她喜欢坐公交车，坐在草地上抽烟，从信箱里拿起信，拆开一封信，晚饭后坐一会儿问“你好吗，兄弟”等等，每天都是一定能满足的幸福。 (第70页)她把这些当成人生的成就和生命的珍宝。

　　除了阶级和阶层观察的审美批判外，伍尔夫的“思维”和“反抗”指的是现实时局的变化，指的是真正令人不安和恐惧的因素。 从1939年开始，伍尔夫的日记开始笼罩着纳粹德国发动战争的阴影。 她没有全力关注时局的变化，但她的心情很尖锐。 例如，在日记中不常见的法西斯主义对恶魔希特勒的认识，就表现出了尖锐的敏感。 1月29日，“巴塞罗那沦陷了。 希特勒明晚将发表演讲，下一场带妆彩排将开始。” 在这一天的日记中，她记录了弗洛伊德老师的话。 “他说关于希特勒，这种毒素需要一代人的时间才能解决。 ”(第133-134页)今天，她对这句话的敏感值得思考。 当意识到可能是最后一次能在家里准备晚饭时，从心底里不信仰宗教的伍尔夫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为这个快乐的傍晚祈祷，总祈祷希特勒不再偷窃”(第216页)当伦敦空袭比上周大幅减少时，她反而警惕地问，“希特勒接下来打算玩什么把戏？ ”他问。 ( 236页)从“毒素”、“带妆彩排”、为恶魔“偷窃”到发自内心的警戒提问，伍尔夫对法西斯政治反抗的思考并不肤浅。 虽然对希特勒的反抗只是思维中迸发的火星，但她的反抗立场非常坚决。

　　伍尔夫对时局的思考，还有更复杂更深刻的问题。 苏德条约签署后，她对此感到意外，“我们现在很像羊群。 没精神。 坚韧而迷茫。 我怀疑有人是否希望‘与战争共存’”(第153页)。 随着战争危险的降临，她对国内氛围的发现、感受和思考是复杂而深刻的。 “每家报纸、英国广播协会的各频道都争相投身于这场无聊而强势的造神竞争。 再过六个月，这些英雄会不会成为街上的肉酱摊子？ 我最讨厌那种虚假的感情。 那一点也不虚假，但其出发点充满了功利色彩。 战争已经进入造神阶段。 ”(第194页)“我不喜欢战争带来的任何感情。 爱国主义、群策群力等。 它们都是对我们自己感情的感伤感情上的拙劣模仿。 但是很快我们自己也参加了”( 204页)，但是当她看到英国战斗机掠过头顶，飞到沿岸投入战斗时，“我没有像英国广播协会引导的集体感情，而是在心里唤起个人的感情。 我几乎本能地祝他们好运。 我想用科学的方法记录感情。 ”( 205页)此外，她的日记中还有许多关于战争使人精神上痛苦的描写，悲观、迷茫、无力的心情非常真实。 “年轻稚嫩的孩子们，被撕得粉碎。 但问题是，人们麻木得无法思考。 克莱夫坐在露台上，说：“我不想活着经历战争。” 然后解释说他的生命力在衰退。 最好的东西都体验过了。 其实我们私下里做得很好。 每天都充满着幸福。 做饭、读书、打保龄球，不是乐趣。 没有爱国的宏伟志向。 问题是应该如何继续战争，度过难关。 (第154页)克莱夫说的话真让人伤心，但现在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反而让人们感到对未来的茫然和担忧。 “我觉得战争就像不治之症。 它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整天，不久就耗尽了人的感官。 然后，感觉电池又充满了，——又是什么感觉？ 感受轰炸带来的恐怖。 我担心去伦敦会被炸弹击中。 此外，还有紧迫的灾害。 ——一旦敌军突破防线”( 190页)，这种感觉不断耗尽、被挤出时间的无力感，真的很容易体会。

　　在这样的思考中，伍尔夫的反抗是发自内心的，也是非常个人的。 “没有理智了。 到处都是暴行。 我就像躲在临时掩体后面，看着外面的暴风雨肆虐。 我们在等着。 ”(第165页)“如果这是我人生的终点，我认为应该读莎士比亚吗？ 但是我做不到。 不是应该写完《波因茨庄园》吗？ 不应该在结束时完成什么吗？ 将其活力，甚至其喜悦和随意，赋予平淡的日常生活。 昨天突然想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散步。 麦子起伏，包裹着罂粟花。 晚上读雪莉。 ”(第200页)现在应该很容易理解伍尔夫为什么说“思考是我的阻力”。 我看到她在1940年12月16日的日记里有这样的话。 “这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 我感到非常为难，心情很低落。 但是，我会对一切负责。 擦拭、打磨、取舍，尽量让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变得干净，明亮、充满活力。 ”(第234页)这不正是与“思考”不同的“抵抗”行动吗？